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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我要是不出去呢。裴珉握着江白帆的手,背脊挺的笔直:你不能这样专横,这是我和帆帆的事情,你应该尊重当事人的意见。
    不,不是他的事情,只要他姓江,只要他站在这个地盘上,那就是我的事情。
    二伯的拐杖重重地敲在青石地板上,祠堂里传来沉重的回音,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。
    出不出去不是你说了算,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,是完整的自己走出去还是断条腿,或者断只胳膊?
    二伯话里威胁的意味赤/裸裸的摆在面前,不要怀疑我说的话,在我们这有偷鸡或者偷狗的贼,抓住了乱棍打死打残的不在少数,你想试一试吗?
    裴珉还无动于衷,毫不畏惧的盯着二伯,江白帆却听出了一身冷汗。
    二伯说话从来说一不二,在村子里面他说什么就是什么,他发怒的时候,别人大气都不敢喘,而这会儿他显然正在气头上,一时半会儿都出不了这口气,谁跟他杠上谁遭殃。
    重点是二伯说的威胁的话,并不是假的。
    江白帆白着脸小心的扯了扯裴珉的衣袖,小声道:别说了,你听二伯的先出去吧,等他消气了我再跟他说。
    裴珉摇头,他早就做好了准备,他知道这是一场硬仗。
    你听我说,我有办法的,二伯最疼我了,现在只是接受不了,等时间长了我再磨磨他,他一定会同意的。江白帆道:你现在跟他杠上,我在中间会很难做的。
    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:你相信我,我一定会处理好的。
    这件事情不能一蹴而就,慢慢来才是最好的办法。
    裴珉也知道,他比谁都清楚,他不会放弃,但是这会儿他必须要后退一步。
    不用他收拾东西,他的行李已经被江白帆的五哥收拾好扔了出来,他站在村口不得再入,几只凶恶的土狗被人拴在入口处,流着哈喇子虎视眈眈的瞪着他。
    裴珉站在原地沉默着遥望祠堂的方向,沉重的叹息了一声,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。
    艰难在哪里?
    艰难在完全没有解决的方法。
    要沟通,才有解决的方案,可是到目前为止,他完全插不上话。
    在老一辈人眼里,同性的恋情大概真的是大逆不道,不可饶恕,没有丝毫可以翻盘的机会。
    裴珉苦恼的挠了挠头,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    就站在这里等江白帆解决吗?不行啊!怎么能让他一人孤军奋战!
    自己也得加油,他得回老家一趟,拿自己的全部身家性命赌一把。
    赌赢了,能和他爱的人相携一生。赌输了,就孤家寡人。
    这是一场不能输的战斗呢。
    裴珉往外走去,途中回头看了一眼笼罩在山间的村庄,眼里只有坚定。
    等我啊。
    地点江家祠堂,平日里青砖黑瓦肃静一片的祠堂,这会儿似被烈阳灼烧了进来,每个站在这里的人都有些暴躁,连挂在树上的夏蝉都吵闹了些,听得人头晕耳胀,有火没处发,有气没处撒。
    江白帆就跪祠堂中,忍受着比夏蝉还要让人头疼的长辈们。
    一个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哥们吹胡子瞪眼,轮翻盘问斥责他,骂完就开始劝说。
    他们试图晓之以情,动之以理,掐着手指头把同性恋的坏处一一说了出来,不管这坏处到底是有还是没有,恨不得全部往这上面栽,就差没把同性恋说成十恶不赦的事情了。
    江白帆垂着眸子,眼观鼻,鼻观心,没有去反驳他们,但是模样也明显是不赞同的。
    老大哥们口水都说干了,江白帆也无动于衷,他跪在那,面无表情,波澜不惊,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。
    七哥站在他面前,恨铁不成钢道:幺儿,你听进去了没有?
    听进去了。
    听进去就不要和他再联系了。
    我只说我听进去了,但是不代表我同意你们的观点。
    你你你七哥差点没被他气的吐血,可是却无可奈何,因为江白帆是他看着长大的,他的性格从小就是这样。
    外表柔弱如蒲草,内心坚定如磐石,他决定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。
    上学的时候和人打赌,说要考第一,原本读书不上心的他硬生生的从倒数几名爬到了前几,又从前几爬到了第一。
    他很少为什么事情争,但是若真的争了,那么一定会做到。
    他现在想要和裴珉在一起,那谁劝说都没用,不管未来,起码这一刻坚定不动摇。
    七哥知道的很清楚,其他的老大哥也同样都清楚,因为这孩子是他们轮着养大的,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他。
    七哥叹了一口气,不死心的继续劝道:幺儿,这一次听话好不好,天底下的人那么多,为什么你就要喜欢他呢?
    江白帆正色道:天底下的人那么多,可我只喜欢他。
    你你气死我了。七哥一怒之下,拂袖走了。
    二伯见他这油盐不进的场景,一气之下怒也甩袖道:别说了,都出去。不用劝他,也不用管他。这一次谁都不准偷偷护着他,让他在祠堂跪着,不想通就不准出来。
    人都走光了,就剩跪着的江白帆和满脸怒容的二伯。
    你就跪在这好好的反省反省。
    江白帆撇了撇嘴,不甘心道:反省什么?我又没做错。
    你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?二伯气不打一处来,拿起拐杖在他背上重重敲了两下。
    江白帆没有躲,直直的跪在那里受了他两拐杖,实心的龙头拐杖敲在背上,发出沉重的闷声,夏天穿的衣服不多,两棍子都着实的打在肉上,想来那层薄衣服下面的肉,应该都青了。
    二伯从来没有打过他,以前不管他犯了多大的错误,从来都没动过手,这是第一次。
    二伯眼中有不忍和心疼,可是怒气依旧还在,他反问道: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?
    不知道。江白帆咬牙摇头。
    还不知道?二伯的拐杖又举起了,骂道:打死你这个不孝子孙。
    江白帆眼睛都不眨一下,你打呗,打死我得了。
    你二伯气得手直抖,手里的拐杖迟迟没有落下去。
    江白帆见身后没有动静,犹豫着回了头,看见老人家有些抖的手,和仿佛冒着火光的眼睛,怕他气出什么毛病来,只得先服软。
    他咬了咬下唇,放低语气小声道:二伯,你冷静一下,好好的说话行不行?你要真把我打伤了,还得出钱买药,劳民伤财的,这笔买卖不划算。
    二伯气息平缓了一些。
    江白帆又道:而且二伯平日里最喜欢我了,要真把我打伤了,肯定让好一阵心疼。
    二伯啐了一口,冷哼了一声:我不心疼你,打死你我都不心疼。
    好好好,你不心疼我,我心疼你行吧,别生气了,有话好好说。
    哼!二伯表情不善,但那怒气明显消下去很多。
    手中的拐杖没再落在江白帆背上,而是在空中虚晃了一下,最后重重的落在地上。
    在祠堂踱步了半天,围着江白帆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,开口继续刚刚的话题:你说你喜欢谁不好?偏偏喜欢个男人?
    男的怎么了嘛?他喜欢我,我也喜欢他,哪还用得着管性别。再说了,人海茫茫,在这么多人里面看对眼,就是缘分,说不定还是月老牵的线。
    屁,还月老牵线,我看你就是鬼迷心窍。
    得得得,你说是鬼迷心窍就是鬼迷心窍吧,反正我就是想跟他在一起。
    你你你二伯又开始吹胡子瞪眼。
    二伯,冷静。
    冷静个屁,你这是大逆不道,你这是不孝,我怎么养出你这个不孝子孙。
    江白帆硬声道:怎么就大逆不道了?怎么就不孝了?我喜欢谁和不孝又没有一毛钱关系。
    你喜欢谁都没有关系,但就不能喜欢一个男的,喜欢个男人就是不孝。
    都什么年代了,二伯,你自己都说了咱要破除旧社会的封建思想,怎么现在这会儿,你也顽固不化了呢?男的又怎么了?重点是我喜欢。爱情这种东西,不分年龄,不□□高,不分种族,更不应该分性别。
    你放屁。二伯气得又骂人了。
    江白帆有理有据解释道:白素贞和许仙能在一起,聂小倩宁采臣也能在一起,你看蛇和人能在一起,鬼和人也能在一起,现在我和裴珉都是人,怎么就不可以在一起?不能因为你不了解,你就说他是错误的,你这是偏见。
    你你你你你书都读到屁股里去了,尽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
    两人各执一词,谁也不让谁,二伯说不过他,直接开门见山道:那你的后代呢?你生还是他生?
    江白帆噎了一下,扯着嘴角道:二伯,现在就说这个,会不会太远了?
    不远,九房就你这一根独苗苗了,你总不能让这一房绝了后。
    二伯,我们家也没有皇位要继承,干嘛一定要留后?
    江白帆挠挠头,顶着二伯要吃人的目光,继续道:老实跟你说吧,我的想法很简单,要么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一辈子,要么就打光棍。
    打光棍?二伯一愣:这话说出来,你对得起你爹妈吗?对得起列祖列宗吗?
    江白帆不敢置信道:他们都死了,你让我一个活着的人,委曲求全就为了去对得起他们?那这得多对不起我啊?
    二伯:他们都死了,可我还活着,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吗?你对得起那几位一把屎一把尿养大你的哥哥们吗?。
    我不过就是谈了个恋爱,怎么就对不起你们了,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。
    你还嘴倔?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,你现在嘴里打光棍说的轻松,等你老了该怎么办?养儿防老,总要有后人给你养老送终。
    江白帆乐了:养老?现在的啃老族还少吗?你养了他小,还要养他老,我要操那心,还不如多存点钱一个人进养老院。
    这些是少数
    好了,不要再说了。江白帆直视着他,倔犟道:二伯,我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,你还不明白吗?你看,现在的我连我自己的决定都做不了,我为什么还要管后代?还有啊!一辈子那么长,以后的事情我根本管不了,我只能管我眼面前的事情,我现在想做什么我就要去做。
    他说完,也不管二伯的反应,又道:而且娶妻生子有什么好的?我记得你曾经说过,如果像四哥那样,结婚是为了搭伙过日子,一天到晚跟四嫂吵吵闹闹,还不如打光棍一辈子。
    四哥四嫂是相亲认识的,吵吵闹闹了一辈了,吵得村里鸡犬不宁,大年三十了,还要人给他们劝架,家里有时候吃饭的碗都要跟别人借,因为都被他们吵架时给砸了。
    两天一小吵,五天一大吵,最凶的时候,俩人都干进了医院。
    江白帆一想到他俩就冒冷汗,二伯,现在让你选,你是让我选择和一个喜欢的人在一起,还是打一辈子光棍。
    二伯一时哑口无言,他拄着拐杖的手,松了又紧,紧了又松,祠堂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。
    伯侄二人一个站着,一个跪着,都在沉默。
    二伯最后看着祠堂上的众祖宗灵牌低喃道:唉!造孽啊!将来我百年之后,怎么有脸下去见他们。
    所以二伯,你要努力活很长很长的时间,死在我之后,没脸的事让我先去见他们就行了。
    放屁,不会说话就少说点。二伯气得脸都黑了,板着脸瞪着他,给我老实在这里跪着,哪也不许去,敢乱走,我就打断你的腿。
    说完后,他拄着拐杖慢悠悠的往外走去,步伐有些蹒跚,细碎的阳光落在他银白的头发上,瞬间让他仿佛苍老了不少。
    江白帆目送他离开,心里有一点点难过,二叔都这么大年纪了,还得操心他的未来,说实话,真的是感觉有一点对不起他的,但是那又怎样,不能因为愧疚就放弃自己想要的。
    迎合了二叔又怎么样,那对裴珉的愧疚谁来补偿呢?
    江白帆跪祠堂里,脊背挺直,他看得很清楚,目标也很明确,不会因为谁而改变。
    天很快黑了,江白帆的姿势从跪着变成了坐着,祠堂里点着长明灯,倒也不会太暗,就是蚊子挺多的。
    江白帆坐在蒲团上,无聊的开始拍蚊子,搞了这么久,肚子都有些饿了,他有些后悔,早上应该听七哥的,再多吃一个肉包子的。
    那肉包子是七嫂自己做的,亲手擀的皮,亲手搅的馅。
    用的五花肉,豆腐,芹菜包出来的。
    放在蒸笼里蒸出来之后,外皮雪白雪白的,咬一口能看到里面鲜美流汁的馅儿
    想到那个好吃的肉包子,江白帆开始流口水了,他擦了擦口水,扁了扁嘴小声道:他们不会就把我扔在祠堂里不管了吧,好歹给我送点吃的。
    江白帆站起身,悄悄地站到了祠堂的门边,伸手推了推。
    好家伙!
    他们竟然把门从外面给关上了,还把门闩给拴上了。
    江白帆挠头,有这么夸张吗?竟然还反锁了,至于吗?
    至于。门外传来轻手轻脚开锁的声音。
    门开了,他的小外孙江珉探头进来。
    小爷。
    江白帆眼睛一亮:你怎么来了?
    江珉然后了扬手里的饭盒小声道:给你送吃的,还有夏凉被和蚊香。
    啊啊,你真是及时雨啊,我刚好快饿死了。
    江白帆咽了几口唾沫,感觉胃酸都快要出来了,他道: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饭,给他们说教了四五个小时,还真是要了我的命了,而且这里蚊子真的超级多,你竟然还记得给我带蚊香,真是太好了,回头我请你吃好吃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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